“破店”不破——乱书房食单之一

# “破店”不破——乱书房食单之一巷尾那家挂着“破店”木牌的馆子，打眼瞧着确是担得起这名号的。墙皮剥得像幅抽象画，露出里头青灰色的砖，窗棂上的红漆褪成了浅粉，风一吹还吱呀作响。推门时要先晃三下门把手，里头的八仙桌总缺着角，椅腿下垫着半截砖头，却偏生坐得稳当。可食客们偏就爱这股子“破”劲。掀开门帘的瞬间，滚热的香气能把人裹住——是酱油烧肉的浓，混着糟三样的清，还有刚出锅的炸响铃在油锅里蹦跶的脆。掌勺的老王头系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，袖口磨出了毛边，却总把灶台擦得亮堂，铁锅烧得通红，菜勺一颠，火苗能窜起半尺高。最绝的是那道“破店红烧肉”。肉要选带皮的五花，肥瘦三层像书页，先在冷水里浸出血沫，再用冰糖炒出琥珀色的糖色。老王头从不放八角桂皮这些花哨的香料，只搁几粒花椒，一撮海盐，倒半碗自酿的米酒。砂锅坐在炭火上咕嘟，肉香能飘到三条街外。端上桌时油光锃亮，颤巍巍的肉皮咬下去先是糯，再是弹，最后化在嘴里，连骨头缝里都浸着甜。墙角的酒坛子总摆着三两个，泡着梅子、枸杞，还有老王头自己晒的桂花。来客常要一碟茴香豆，一碟凉拌马齿苋，就着温好的米酒慢慢喝。有回邻街的教授带着学生来采风，对着墙上泛黄的旧报纸拍个不停，说这是“市井美学的活化石”。老王头听见了，从灶房探出头笑：“啥化石？就是个吃饭的地儿，菜好，人踏实，就啥都不破。”夜渐深时，灯影在墙上摇摇晃晃，穿堂风带着饭菜香掠过巷口。这“破店”其实从来没破过——那些磨旧的桌椅藏着烟火气，褪色的窗棂框着日月长，而老王头颠勺的声响里，藏着比精致摆盘更动人的，生活的真滋味。